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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乃是李臣办公休息的所在,一般人没个敲门砖也不会被邀请进入。
幸好陆寻的敲门砖够大够分量!
李臣龙行虎步,一只手握住腰间腰带一只手附在身后,身体在走动间依然保持着四平八稳的英武之姿。
若不是身着一袭当属于文官的袍服,恐怕真会被错认成军功赫赫的将军。
陆寻跟在身后,将男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人不愧天子脚下的长安县令,那器宇轩昂一身正气的仪态当真是非同凡响,难怪当地百姓拥护有加。
只是可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所为何事啊?本官可有许多要务在身,那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李臣进到后堂一甩袍服独自坐下,直接开门见山。
陆寻站在门前没有急着进去,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后将敞开的大门轻轻关上。
李臣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这是有求于自己,而且所求之事还不寻常。
心中一喜过后,再次板着脸说道:“青天白日,关门作甚?”
“大人日理万机,治下百姓生活富足,长安县一片歌舞升平。草民钦佩之余不得不感叹,有您这样的官员实乃百姓之福啊。正好前几日草民觅得一方美玉,大人要真体恤民情,还望赐教。”陆寻低眉顺眼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说着话便从身上掏出一个玉佩递给对方:“大人请品鉴!”
李臣一看陆寻会来事,心中一阵舒坦,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自己过去总跟那些个贱民较劲,一年到头拿到手的银子还不如跟这个年轻人打半天交道来的多。
李臣接过玉佩,玉佩入手微凉且质地晶莹,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不错,是块美玉,本官为官多年还不曾见过这样品质的,好东西啊!”
说完,李臣便象征性的将美玉递给陆寻!
“美玉品鉴也不是一朝一夕,大人只看了一眼怎么能够。不如将此玉交由大人保管,闲暇之余还可以接着观赏!”陆寻接过美玉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将其放入李臣的衣襟,然后说回正事,“在下几人是从暹罗过来,仰慕天朝上国文化。领略到大唐的繁荣后,萌生了商贸生意的想法,尤其是大唐的丝绸与瓷器深受暹罗贵族的喜爱。可奈何人生地不熟的,苦于没有合作对象,就想着能否让大人稍微引荐一二。”
一番话下来完全无懈可击,连理由都给李臣想好了。
长安城中多权贵,李臣这个品级的官员更是如牛毛,往日找他办事的商贾也有不少,可这么贴心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感受到怀中坚硬之物顶着胸膛,李臣的文人风骨早就被刺破了,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还是要说上两句的。
“哎呀,这种事你可算是找对人了。不不不,本官的意思是,两国互为邦交,经商一事又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官义不容辞。”
几个无权无势的异域人来做唐朝生意,以后麻烦自己的地方多着呢,可哪样不需要金钱铺路啊。
越想越开心,李臣情不自禁摸了摸胡须。
黄金在前美玉在后,自己怎么着也是长安的父母官,外地客商孝敬父母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钱或许在朝中那些家里钱财万贯良田万顷的大官眼中不过尔尔,可对李臣来说却是多多益善。
唐朝并不禁止官员经商,但是李臣身份卑微既不属于世家门阀子弟也没有皇亲贵族做靠山,所做的那点生意根本不值一提。
可他还有其他生财的方式,其中之一便是搭上商贾这条线。
巧立名目从中捞钱不正是李臣所擅长的吗?
“那就多谢大人了。不如在下做东,晚上在苏棠园请大人吃饭,还望大人赏脸。”看着上钩的李臣,陆寻乘胜追击想要在晚上引出欲兽以免夜长梦多。
“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可本官为官清廉,怎能出现在茶楼酒肆那种地方。”极为珍惜羽毛的李臣,一听到陆寻要在酒楼宴请自己,连忙拒绝了。
酒楼人多眼杂,此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宣扬出去有损官威。
吏部评选,自己还要依靠这点名声继续升迁呢!
“不过,你们远来是客,本官做主就在府邸为你们接风吧。”李臣给了个折中的方案,既然说到隐秘,当然是自己的府邸更加安全些。
李臣为了维护自己为官清廉的人设,所住的府邸上除了一个年迈的管家和一个乡下来的厨娘也就再无其他下人了。
这两人跟随李臣多年,自然是信得过,也更方便谈事!
李臣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行径让陆寻大骂无耻,可他还是满脸堆笑的应承了下来。
晚餐时间,厨娘和管家准备了一桌子日常小炒后便早早退下了,自家大人要和贵客谈事,他们也不方便作陪。
待到二人离开,李臣才破天荒的拿出一壶珍藏多年的美酒给陆寻几人斟满。
要知道平时李臣为了营造自己勤于公务的良好形象,那可是滴酒不沾。
偶尔酒瘾犯了的时候,也只能半夜起来偷偷喝上一两盅。
若非今日高兴,这壶酒也不会重见天日,他自己一个人可舍不得喝。
一壶美酒而已,往后还有更多!
想起从前,街坊四邻端着自家酿的酒来感谢他,李臣都会一一谢绝,甚至还放出豪言:我李臣绝不贪污百姓一滴酒,一粒粮食。
可谁又知道李臣想喝的可不是百姓手里酿造的酒,他真正想喝的是老百姓身上的人血啊。
人血酿美酒,喝下是冤魂。
李臣手中的这壶美酒价值连城!
一场晚宴下来,李臣与陆寻二人相谈甚欢。
期间李臣就暹罗的风土人情和经商一事对陆寻进行了试探,也都被陆寻一一化解。
出乎李臣意料的是这外邦小族的商人竟然对商贾一事如此精通,奇思妙想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忌讳对方身份的原因,李臣真想把陆寻收入门下替自己卖命。
陆寻早年选修过经济学,光就供给与需求一事就深入浅出的给李臣涨了一下见识。
之后又运用统计学,心理学等一系列的特别案例,狂轰乱炸般席卷李臣的知识禁区。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在这股力量下,两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近!
“陆公子天赋异禀,李某受教了。”李臣一反常态的仔细打量了一番陆寻,原本心中对蛮夷之地的贱民的轻视也一扫而光,他被陆寻展示出来的学识深深的折服了,称呼上也改成了“陆公子”,“今日高兴,随本官满饮此杯!”
见李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对经商一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陆寻也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心中感叹:不是我想跟你显摆,就我所讲的那些东西,换个经济学一年级新生都可以讲的头头是道。你老李也就是没赶上新世纪的红利,吃了没文化的亏。
“大人说笑了,鄙人不才,只是家中世代经商,这才有了一点点感悟,可比不上天朝上国的饱学之士。”陆寻赶忙作揖,略显惭愧举起面前的酒杯,“大人,请!”
看着两人间的觥筹交错,一直焦急等待欲兽的陈大妞打心底佩服陆寻的耐心。
你陆老师的牛逼吹的震天动地的,唬的李臣一愣一愣的,又是供给需求,又是纳什均衡囚徒困境。
微观经济学什么时候成为时空狩猎者的主修项目了?
咱俩一个大学的,谁不知道个谁,怎么来一趟唐朝你还装起来了,可惜那欲兽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晚宴都快到尾声了,桌上的菜肴也都变味了,美酒更是温了一壶又一壶,可丝毫没有任何欲兽的踪迹。
清朗的月光下,只有李臣的心,黑的跟块木炭一样!
此时焦急的可不止陈大妞一人,一旁作陪的陈诺频频用眼神留意四周的风吹草动,可等来的却只有风平浪静。
她明白陆寻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欲兽现身,可方法好像是出了问题。
一个恍惚间,陈诺不小心打碎了面前的酒盅,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也顺势打断了陆寻二人的谈话。
糟糕!
陆寻和陈诺下意识看向李臣!
“夜已深,想必几位也都劳累了吧。”李臣透过门窗,抬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明月,不知不觉喝了都快两个时辰了。回过神来只感觉醉意困意一起涌上心头。
在李臣委婉的暗示下,陈诺心中焦急万分,可面上依旧不为所动。
她知道再不采取行动,今晚的天赐良机就要被白白浪费了。
可这欲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现身,到底该如何办才好呢。
正当陈诺准备强行打晕李臣在慢慢想办法时,她看到了地上破碎的酒杯,脑海中忽然闪过第一次在赵大声家遇到欲兽的场景,那时候的赵大声.....
李臣起身准备送客,发觉陆寻几人无动于衷,心中一阵不快:蛮夷就是蛮夷,喝点酒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所谓。
接着就不客气的说道:“本官说天色已晚,你们没听见吗?”
李臣的逐客令再明显不过,陆寻也不愿惹恼对方。
就算今晚要无功而返,可来日方长。
陆寻看了一眼陈氏兄妹,起身向李臣告辞:“大人息怒,在下几人这就先行回去。如若不弃,明日在下还有一物可供大人品鉴!”
“好!明日来便是了!”李臣点了点头,并无起身相送的意思,“不过我有一点需提醒陆公子。大唐不是暹罗,这里物产丰饶土地广袤,所求所需皆可自产。不过我大唐既为上国,也不忍周边小国受苦受难,能来长安做生意是你们的福气。往后在此地扎下根了,暹罗的那些恶习还望尽早祛除干净。”
二人是互有所求,但李臣也不能失了自己身为天朝官员的威风。
该打压的地方还得打压,要不怎么说家里的宠物不听话就得用鞭子猛抽一顿,免得亲近之后忘了身份蹬鼻子上脸。
“在下受教了。”陆寻憋着一口气,作揖之后缓缓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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